2016年8月22日星期一

放大自己的格格不入


我上初中時,班裏轉來了一個從市里來的女生,短頭髮,寡言。那時我經常蹺課,她觀察了我一段時間,然後加入我的行列。我們一起蹺課去圖書館,鑽進胡同買舊書、舊雜誌。那條胡同是老城區磨各種調味粉的所在地,攤主會收購大量乾淨的舊書、舊雜誌用來包裝粉末。在彌漫鼻腔的花椒粉、辣椒粉中,我們一本本地挑選自己心愛的雜誌。當然,新華書店裏也有書,但是新書太貴了。一本《簡·愛》要8塊錢,得存上很久的早餐錢才夠。有一次買書歸來,校門上了鎖,雖說翻牆是我倆的家常便飯,但我們那天去了學校門口的池塘邊,天下著大雪,我讀書,她在雪地上寫字。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我們的頭髮上。

我們的學校是由退伍軍人辦的私立中學,實行軍事化管理。有幾個男生犯了錯,校長就把他們單獨關在地下室裏,關了8個小時。我對這種粗暴的管理方式生出極大的反感,進而判斷校長已經不值得我尊敬,所以,我不再上他的課。這是我少年時期第一個主動的“選擇”。

但那個女生不同,蹺課只是她緩解壓力的途徑,大部分時間她還是會像鴨子一樣,排著隊緩緩步入教室。在20世紀90年代,小城市裏是不流行念高中的,因為讀3年出來如果考不上大學,這3年就是白費。她上了水利技校,其實她的分數上重點高中沒有問題。在技校,她仍然拼命念書,考第4名會讓她崩潰。她拼命考試,就是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。但無論她考第幾名,都會被弟弟的頑劣抵消,家人都為在學校打架、被學校叫家長的弟弟歎息。她和母親形同陌路,母親當著全家人的面把她說得一文不值:“撿破爛的人都不撿你!”她學會了沉默。等到她17歲時,母親又想知道她為什麼沉默,圍著她打轉,想撬開她的嘴,這遲到的關注比一貫的忽視更令人痛苦。

現在看來,這是我們這一代人原生家庭的縮影,粗暴的父親或者控制欲強的母親使家中沒有溫柔,要麼是忽視與冷漠,要麼是粗暴和譏笑。這對於神經敏感的孩子來說是極大的煎熬。她抱怨完母親,又為自己的抱怨害怕。我們受的教育是“子不嫌母醜”,我們怎麼能抱怨自己的母親呢?於是,她說自己自私——正常的表達迅速變成自我攻擊。在很長一段時間裏,我們和我們的真實感受是隔絕的。我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樣的衣服、什麼樣的髮型、什麼樣的愛情、什麼樣的生活。我們的青春是一場漫長的內耗。原生家庭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一個厚殼,我們用十幾年的時光去鑿穿它。

畢業後,她一度在市火電公司吊車班上班,開45噸的吊車。她說那是工地上最好的工作,僅次於坐科室。那時她剛剛17歲,對於小城市工人家庭的孩子,成長來得格外迅猛,讀大學的孩子22歲才需要面對社會,我們在十六七歲時就開始面對。那個年紀,按照華德福的教育理論,孩子們剛剛從精神世界被扔出去,扔到了物質世界。我們發現,身邊的這個世界不符合我們的想像,並不美。同事們很少看書,反而對八卦瑣事津津樂道,這趣味在我們看來庸俗無比。

我不知道在她心裏經過了怎樣的鬥爭。我在那個時候,忽然說起了普通話,這在所有講河南話的親人當中像個笑話。而當我和她再見面時,她已放棄了火電廠的工作——這在當時是駭人聽聞、大逆不道的事情——在一個社區裏開了一間裁縫鋪。於成人而言,我改說普通話只是因為性情乖戾,但她的舉動脫離了生活的軌道。那間設在煤礦工人社區的昏暗的小小的裁縫鋪,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自我覺醒,作為一個人去主動選擇,而不再是作為父母的女兒和財產而存在。那間裁縫鋪後來不知所終,我和她也失去了聯繫。在一個衰敗的工人社區,一間裁縫鋪無力抵抗整個礦區煤被挖空的大勢洪流,即使它承載了一個少女全部的希望與夢想。

17歲的時候,我看中了爺爺的床單,是那種老粗布的布料,黑白格子,鋪了很多年,手感仍然挺括。跟爺爺要了,洗乾淨,一個春天的週末,我帶著這條床單,坐了30分鐘的小巴到市里去找她。改說普通話的我和本來就講普通話的她,兩個叛逆者在一間裁縫鋪會合。她興奮地用床單給我做了一件襯衫。現在回想,那是一次並不高明的設計,那種生硬的色塊架在我身上,凸顯了衣服和我所有的缺陷。就像正青春的我們,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面對社會,索性放大並強調自己和世界的格格不入,並以此抵擋世俗。我穿著那件襯衫,像一頭怪物在街上走著,充滿驕傲。

2016年4月27日星期三

冷笑話不等於幽默感


很多男人不懂幽默感。

以為講冷笑話就是幽默感,結果只會弄得女性很尷尬。有一次康泰領隊,我在三裏屯的天堂和一群朋友聊天,那時有一個長得特好看的姑娘,是一個女演員,那天晚上我和她談了下英格瑪·伯格曼,還談了《都靈之馬》,小姑娘氣質很好,電影的閱讀量也足夠,所以我們很愉快。

後來,來了一個我的好朋友,李安的師弟,他人沒什麼問題,就是很容易吹牛和說段子。

結果那姑娘聽到半天就不耐煩了,用粵語和我說護理員,北如額地出嘿飲也杯(不如我們出去喝一杯),然後那個夜裏我就和她一直聊到五點,對於小演員我從不碰的,最後我們就各自回家了。

後來我哥們問我最後去哪了,我沒好意思告訴他,有很多段子不應該在姑娘面前講的,不要以為這樣就是幽默感。

雖然很多女孩喜歡幽默的男人,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歡說冷笑話的男人。根據我的經驗,如果一開始就貿然說冷笑話,會讓別人覺得你很LOW。

只會弄得女性很尷尬。靜脈曲張手術